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鎖魂燈,顧名思義是將人魂魄鎖在燈裡的東西,是所有固定魂魄的方法裡最簡單、最容易大量製造的一種。這種東西平常不容易見到,一旦被人找著,通常代表背後有著麻煩的事情。而現在,鎖魂燈放在人偶胸腔裡,背後潛藏著什麼不言而喻。

 

「這工作坊的主人有問題。」姜羽暉說了一句廢話。

 

白澧難以置信,這實在不合理,「他們哪來那麼多的魂魄?」

 

現代人口定期普查,更有戶口紀錄,若有一小群人不正常死亡或因不明原因住院,在現代社會體系會特別顯眼,容易招致特殊組的調查。

 

「不同時間、不同地點的作案還是有機率避過官方的耳目,手法上的問題。」姜羽暉摸著下巴,想想繼續說,「更何況,葉家齊現在的狀況不太妙,但我暫時又不能去處理。」

 

白澧想起先前在車子裡的對話:「他的暗示?」

 

「對。」姜羽暉說,「我若現在插手就打草驚蛇了。」

 

話說到這裡,葉家齊那邊的事,白澧約莫猜得七七八八。特殊組的事情屬於人類的事情,與他這個妖物無關,但這數量眾多的人偶,若用在麻煩的地方,難保就和他全然無關了。

 

在不牽涉到妖物的範圍,這些人偶以及地洞的問題與聯絡人的工作並不相干,但和他身為白曜親兒子的身分有關。白澧不喜歡姜羽暉,卻不得不思考白曜和姜羽暉的關係帶來的問題,他必須有所拿捏,考量他的涉入有多深。

 

不待他進行更深入的思考,姜羽暉滑開手機,打了通電話。

 

姜羽暉是邊緣人這點白澧是知道的,見到姜羽暉如此,白澧倒是有些好奇姜羽暉會找誰尋求外援。

 

出乎白澧的意料,電話裡傳來的竟然是都城隍的聲音:「有話快說有屁快放。」

 

這一回都城隍沒心情玩電話,快被成堆工作壓死的他開著擴音,要死不活的同姜羽暉說話。

 

桃妖正一邊辦公,一邊笑瞇瞇的盯著他呢!他哪裡敢歡樂的拿著姜羽暉打來的電話,理所當然的混去一天的時間?

 

「除了葉家齊,你還有沒有其他信得過的特殊組名單?」邊緣人姜羽暉問。

 

「有其他人選,你要那些人名單做什麼?」

 

「你等等,我改視訊一下。」姜羽暉調整通話設定,把鏡頭對著後邊成堆的人偶拍去,「看到了嗎?有什麼想法?」

 

看到那一堆人偶,都城隍也驚了:「握操!你現在在哪?」

 

「濱海國小這裡,我在這裡找到他們的人偶工坊,而且人偶的胸腔裡放了鎖魂燈。」

 

「鎖魂燈!」楚豫本來要死不活的心情變成絕望,「這些人是覺得城隍不夠忙嗎?怎麼破事一個比一個多!」

 

「好消息是,這些人偶還未被啟用,壞消息是,要再麻煩你留意是否有大規模性質類似的死亡事件,或是拘不到魂之類的情況。」

 

都城隍崩潰:「你是誠心想增加我的工作量是吧!」

 

「不是我,」姜羽暉涼涼的糾正,「是他們。」

 

「還不都一樣,他們搞出來的跟你脫不了關係,我就說和你牽扯上總沒有好事發生。」都城隍罵罵咧咧,姜羽暉只當耳邊風,「目前是沒有令鬼懷疑異常的情況,我會發佈下去,提高地府的注意——握操要是真的發生大規模鎖魂事件,衰小一點酆都會叫巡查使過來稽核!」
 

「您老都當城隍那麼久了,該經歷的也經歷過了,區區一個來稽核的沒道理扛不過吧?」

 

都城隍屁股坐在那個位置上久了,說都城隍他老人家怕巡查使的稽核,姜羽暉是不信的。老油條如都城隍那樣的鬼,長年坐在在需要政治鬥爭以及管理職的位置上,姜羽暉肯定,楚豫鐵定暗藏了好幾把刷子。

 

「那是你被關在無間地獄不知道,台灣福建廣東屬於同一位巡查使的轄區,這鬼多讓人覺得煩躁就不提了。」

 

「覺得煩躁?」姜羽暉沒有吐槽楚豫已經死了的事實,反倒對楚豫的用詞感到興趣,「怎麼個煩躁法?」

 

姜羽暉問起,都城隍就來勁了,桃妖也不攔著他,讓他劈哩啪啦對姜羽暉說:「你死了有多久,我就在地府待了有多久。我是一開始就考取城隍職的,排除可以忽略的受訓時間,也可以說我城隍就做了這麼久。期間我也不是沒有升職的機會,但有其他考量我選擇繼續在地方待著做城隍。」話說到這,都城隍冷笑,「那個巡查使,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。」

 

「蛤?」畫風轉變太快,姜羽暉跟不上。

 

「他覺得我是幾千年升不上去、佔著缺當老屁股呢!」

 

您老確實是老屁股——都城隍正在氣頭上,姜羽暉還是默默把吐槽給嚥了回去。

 

「所以他每次的稽核報告都是我不務正業、事情不按照程序、有不盡責之嫌,握操,老子當年在沿海一帶當城隍當得好好的,莫名其妙一紙調令把我調來台灣拓荒——還不都是因為你的破事,結果遇到這麼一個令人厭惡的傢伙。」

 

竟然上升到厭惡等級,這到底是有多惹鬼厭?

 

「如果把那個招人厭的傢伙引來,不只我受不了,連北城隍跟南城隍都受不了。」

 

這下姜羽暉驚訝了,真的這麼招鬼討厭?

 

「而且,相信我,連你也會受不了,照我們目前的狀況來說有太多程序問題了,不是你生死簿上的機密就能把他呼嚨過去。」

 

「等等,」聽到這裡,姜羽暉不得不吐槽了,「程序問題是你們的機密招來的共業好嗎?到底關我屁事。」

 

「你以為我樂意啊!」既然都該該叫了,都城隍索性一次把他的不滿抱怨給造成他工作爆量的元凶:「您老是不是在無間地獄裡待太久了!尋常哪來的修道者臉面那麼大,隨便開個金口,三界都要意思意思給個面子啊!」

 

「啊幹,這不就是酆都自己把我的事情掛機密害的,怪我囉。」

 

修道者除去自己本身的修為外,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在三界中的人脈。好在姜羽暉現在還是個高中生,本來涉入的事情不多,他們還有辦法在這個稽核陷阱上做點文章。

 

當然,都城隍自己也知道,和姜羽暉抱怨並不會有利於問題的解決。他深吸口氣,平復悲憤又煩躁的情緒,「總之,若事情不慎鬧大了,把巡查使引來,你記著:對方是個不允許任何事情妨礙到他仕途的人。」

 

「蛤?」姜羽暉理解不能,「他是陽間當官沒當夠,現在在地府裡彌補當年的遺憾?這到底有多執念——」

 

「畢竟他是巡查使,」楚豫揉揉太陽穴,安撫他不曾存在的頭痛,「他的資料跟我們城隍一樣,只存在酆都,只有酆都跟他自己知道,他究竟在陽間的幾輩子裡發生過什麼事。」

 

姜羽暉聽懂了,這是都城隍在告訴她,如果她被鬼惹毛了,自行找門路去,都城隍不但幫不了她,還被鬼稽核的夠嗆。

 

到底怎樣的稽核可以令都城隍怨念極深,姜羽暉不清楚,但地府那邊打點了,姜羽暉盡到告知責任,該怎麼處理,都城隍內心自有定奪。

 

即將掛掉電話前,都城隍叫住姜羽暉。

 

「你若真要找個信的過的人,就從于君信下手吧。」都城隍難得發自肺腑,「這孩子也是你挑的,手邊總有幾個認識的,你把他們當粽子串一起挑上來,時間久了總比那些成年定型的父輩們好用。」

 

「倒是個不錯的主意。」姜羽暉說。

 

但這個不錯的主意在現下實在沒三小路用。

 

她現在又沒辦法把于君信call到現場,于君信趕過來這裡要花上一點時間,這還牽扯到葉家齊本身,就不知道這孩子的嘴巴緊不緊。就算叫來了還指望不上他能做到什麼事,即便這屁孩跟了都城隍學習了一陣,中二屁孩的本質也沒下去多少。

 

「言歸正傳,」都城隍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,拉回姜羽暉的注意,「巡查使是個習慣攬功的廢物,能不招惹他,就不要招惹他,省得我們沾了一堆麻煩,吃力又不討好——」

 

「攬功的廢物?」姜羽暉疑惑,這個形容詞好像跟剛剛都城隍罵的並不一樣,「不是,你剛剛沒說他習慣攬功啊?」

 

「有啊!我說了!」都城隍振振有詞,「他沒事拼命朝酆都那裏摻我不是,這不就是說了嗎?」

 

「……」上一輩子被天庭的老傢伙們摻到無間地獄的某人登時無言以對。

 

但她還是能理解都城隍的心情,同是給人打工的,那點職場上的鬱悶她還是聽得出來,差別在於都城隍拿的是地府的俸祿,而她老人家則什麼都沒有。

 

姜羽暉無奈,「您老再這麼說下去,不會發生的事情也會被您說成了。」

 

「別啊,」都城隍苦哈哈,「就憑你那爛的要死的氣運,再說下去可要咒我了。」

 

好好的一通視訊電話最後被這兩人談成了唱衰大會,最後在都城隍打包票會注意監控之下結束通話。

 

收回手機,姜羽暉仍在想要不要替于君信佈置點任務,好讓他暑假不會太過無聊,順便還能逗逗對方的中二病發作,就見白澧一臉麻木的看著她。

 

「……」好極了,這裡還有一位,還是她名義上的兒子呢!

 

姜羽暉坦然的看著他。她不避諱白澧,在白澧面前打這通電話,就是要白澧對他們將要告知他的事情做好心理準備,得到這個反應並不意外。

 

看白澧遲遲不出聲,姜羽暉只好自己開口:「沒什麼想問的?」

 

白澧鐵青著一張臉。姜羽暉能和都城隍打嘴砲,甚至一副舊識的模樣,他還要問什麼!

 

倒不如說,打從一開始,他究竟可以問什麼!

 

「有哪些要上報給聯絡人那裡的,你自己看著辦。」白澧既然不發問,姜羽暉也不能逼他,只好回過身來,來到工作桌邊翻箱倒櫃,「但我該拿的還是要拿,有些東西我不會留給葉家齊。」

 

工作坊裡的東西不歸白澧管,但姜羽暉親自把台階推到白澧面前,白澧仍是勉為其難的順坡而下。

 

姜羽暉單方面的把工作室搜刮一空,心裡認真思考都城隍的提議,安排好了于君信的下一階段的學習。

 

先前都城隍受她所託,帶著于君信跨過那道不上不下的門,學習從他們所認知的三界常識。工作坊裡的東西雖然不合現代社會風情,卻是不可多得的教學器材。

 

為了培養自己的人馬,她也是操碎了心,就不要于君信到時候為了舅舅,害她替人做了嫁衣——姜羽暉心裡苦的啊。

 

可以拿的東西說多不多,說少也不少,幸好姜羽暉有乾坤袋,隨便拿隨便塞,很快便把東西搜刮一空。她招來白澧,後者麻木過後臭著一張臉,不甘不願的和她拆起工作坊裡的人偶。

 

姜羽暉本來還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,看見那張臉只好作罷。

 

現在她說什麼都是錯,不如等白澧緩過來再說。

 

所有的人偶都被他們卸下四肢,為防萬一,姜羽暉一併破壞人偶胸口的術法,確保它們無法運作。

 

姜羽暉只留了最初的那一個鎖魂燈,其他的都拆卸下來,堆在一角。她找了些易燃物,並且幸運地找出一桶煤油——約莫是工坊主人照明用的,工作坊裡沒有當代的電力設備,連個簡易的柴油發電機都沒有。

 

姜羽暉把煤油放置在一旁,開始找起通往外邊的出口。這座工作坊裡沒有多寶格,也沒有疑似機關的東西,她不能在還未確認退路的情況下隨隨便便把工作坊給炸了。

 

洞穴不可能沒有通往外邊的出口。姜羽暉想了想,拿過一張飄在她身側充當照明的符紙,沿著洞穴角落一路檢驗過去。

 

如同先前在楓香山上的洞穴,但凡工作坊主人要在這裡久待,第一個需要的便是通風系統。除非他不是活人,不需要氧氣,不然通風會是工作坊建置時的最需考量的問題。

 

姜羽暉沿著泥土牆,繞了大半個工作坊,穩定燃燒的火焰忽然晃了晃。

 

姜羽暉沒有錯過那點動靜。她拿著符紙,貼著土牆上上下下檢查,火焰在其中一處偏低的角落裡瘋狂閃爍。

 

「有點意思。」姜羽暉伸手,大半截的手臂就這樣沒入土牆內,「障眼法,竟然被我忽略了。」

 

她沿著周遭摸了摸,約略摸出通道的範圍,隨即那個區域傳來泥塊剝落的聲音,障眼法一點一點的褪去,露出底下可容一個成年人弓身而過的通道。

 

「走吧。」姜羽暉說。

 

姜羽暉讓白澧先行。

 

離開工作坊前,姜羽暉簡單佈置了連環爆破的陣法,引信是他們與工作坊間的距離,只要他們繼續前進,或早或晚就會觸發並且破壞裡面的物品。

 

離開工作坊的通道不長,越往後邊越顯狹小,他們用著很彆扭的姿勢前進。忽地,前方的白澧停下動作。

 

「怎麼了?」姜羽暉問。

 

「同樣的障眼法。」白澧回道。他從身上掏出一樣東西並點燃,障眼法立刻剝落,呈現後方漆黑無底的寬廣區域。

 

「犀牛角。」姜羽暉認出來那是什麼。

 

白澧捻熄火焰,率先步入黑暗之中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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