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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後的某一個連續假期,姜羽暉沒有回T市,而是和白曜返回白澧的居處,美其名是看看他們的兒子,實際上是一副空巢老人騷擾兒子的做派。

 

「哎,兒砸,最近工作上有沒有什麼問題要爸爸幫忙的呀——」

 

打從事情塵埃落定,姜羽暉可以說是無事一身輕,畢竟她的身分規格擺在那,除非人類要滅亡了,不然還真不會有大事找她。

 

她就這麼地成了半退休狀態,除了盡盡姜羽暉的本分念書,偶爾顯個靈,下班在家裡和白曜膩歪,差不多就是她平常生活的全部,這回可是剛巧逮著連假,白澧在家,打算前來蹭個等同沒有的父子情,白澧便嫌棄她前來礙事。

 

「沒有、不需要、你來我家幹什麼!」

 

否定三連深深傷了姜羽暉老父親的心。她摀著心口,眼看戲精上身,興致正濃的時候,後方有人淡淡地開口:「別鬧。」

 

就見痛心疾首的傢伙立刻打直身軀,正經八百的對白澧說道:「真有什麼問題,不要怕麻煩,盡管找你爹開口。」

 

「……」這個家還是只有他和他親爹,比唯一的人類還像是正常人。

 

好在他下午約了人,不用看著這個不著調的後爹,白澧和他們打過招呼,果斷閃蛇來個眼不見為淨。

 

白澧一出門,無蛇可逗,姜羽暉感到無聊,在家裡東看看西瞧瞧。家裡沒什麼可看的,屋內裝潢打從她第一次進來便沒怎麼改動。

 

直到她瞧見了客廳被蓋住的相框為止。

 

能放在客廳裡的照片關係只近不疏,姜羽暉有些好奇,那會是什麼樣的一張照片,和白家父子又是什麼樣的關係。她輕輕扶起相框,只見裡面的灰階和模糊的兩個人影。

 

她愣在原地,一道溫聲從她身側響起:「在看什麼?」

 

「糊掉的照片。」姜羽暉說。

 

白曜看了會她手裡的東西。模糊的影子令他無法猜測照片的來歷,但想到白澧會放在客廳的照片,肯定是有其淵源,良久才想到照片的可能性:「約莫是一百多年前,我和小澧的合照。」

 

「合照啊,」姜羽暉意味聲長的開口,隨後拿起相框,用手機和白曜來張自拍,「我們還沒拍過全家福呢!」

 

但這事白澧不樂意,他們也沒辦法,全家福這事只能一直擱著,拿糊掉的老照片過過乾癮也是一個解決辦法。

 

拍完照片,姜羽暉默默把照片蓋回去。

 

十九世紀末的顯像技術還很差,不若二十世紀初的照片,若保存良好還能見著相片中的人物。不能見著清末民初的這對父子,姜羽暉想想覺著有些可惜。

 

可她錯過了那些年歲,不能見著當年繁華的白曜模樣。

 

至少在當代,白家父子回頭率特別高的帥臉還是能彌補一些遺憾。

 

也不曉得白澧是在清理舊物,又或是在進行大掃除,隔天姜羽暉在白曜的書桌上撿到白曜在民國初年的日誌。

 

她偷偷探頭看了下在廚房忙碌的蛇妖,又鬼鬼祟祟的回到桌前,拿起老舊的日誌。或許是白澧的家務技能滿分,百年的老骨董沒有受潮,紙張保存良好,姜羽暉閱讀白曜的文字,似乎和蛇妖在上海灘走了一遭。

 

 

 

1922XXXX

愛因斯坦博士來訪。博士為物理革命先驅,相對論著述非常精妙,雖早年和白澧在香江時在書院受過洋學,對此大師之作依然雲裡霧裡。人類科技突飛猛進,若往後外邊安穩了,或可考慮調整面容,讓小澧替我弄個身分,再找個大學,好好理解科學

1922XXXX

小澧不在,孤身一人搭電車外出

1922XXXX

今日天氣較冷,甚想睡

若是睡過去便會冬眠,屆時對小澧和我都會造成麻煩,還是忍忍,寫點日記提神

不知炤清何時方能從地府出來?現代社會不若以往,若沒喝孟婆湯,他能否習慣?

1923XXXX

上海不大,但各方勢力在暗處角力,不知誰會勝出

我無法預見太遙遠的未來,僅能盡早做好萬全準備,若有萬一,盡早帶小澧離開

快過年了,今年記得替炤清多備點東西,有些新奇的東西他會喜歡

 

 

 

姜羽暉看著看著,不由得放軟了面容。那些是她沒參與到的過往,跟著白曜的日記,她就像是陪著自家小蛇在當年走了一遭。

 

上海的局勢一年比一年不穩,即便知曉白曜最後無事,她仍是替當年的白曜吊著一顆心。書頁一頁頁向後翻,忽然從裡邊掉出一張相片。

 

她停下手上的動作,彎腰欲撿,忽然被相片裡的人吸引了目光。

 

那是民國初年的造型,那人還是她的白曜,更是一個她不曾見過的白曜。

 

他穿著黑長褂,戴著金絲邊眼鏡,一手扶著老式茶几,溫潤的雙眼穿越百年的時間,直直朝她看過來,彷彿要看進相機另一頭的人似的。

 

又好像,照相機的另一頭,是他要看著一輩子的人。

 

所以他溫柔,所以他優雅,所以他體面,而百年後的某一天,他甚想念的那個人會透過這張照片,與1920年代的他相互對視。

 

姜羽暉輕輕摸著照片的毛邊,最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,拍下白曜的照片,再悄悄地把相片夾回日記裡,放回桌上。

 

她無聲的走出房間,一邊將白曜的相片設為螢幕保護,一邊走進廚房看著蛇妖忙碌的背影。

 

他們如今安好,白曜在廚房準備他們的早飯,而姜羽暉卻是倚在門邊深吸口氣,一點一點享受有著彼此的韶光。

 

末了,她無聲的笑了。

 

她走到白曜的身後開口:「哎,有什麼好吃的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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